陶承宇坐在葉涵身邊，仰頭呆呆地盯著洞頂：“從哪兒開始說呢？”

葉涵輕聲道：“從哪兒都行，比如你的具體工作什麽的。”

陶承宇腦子裏似乎抓住了一點線索：“我在敵人那兒的工作是孵化蟲蛋……蟲蛋其實就是蟲卵，但是個頭都不小，所以我們私底下都管這玩意叫蛋，我的工作就是把快下蛋的蟲子送進專門的洞裏，等它們下完了再把蟲子帶走，然後看著它們慢慢孵化……”

“這個活特別麻煩，沒日沒夜的，什麽時候蟲子來勁了，我就得什麽時候趕過去，但是這個活有一點好處，孵化蟲蛋的地洞都在敵巢深處，離核心區不遠……咱們的隊伍打進敵巢時，我正在照看蟲蛋，我心裏特別的激動，但是我不敢亂來，因為我知道敵人那兒到底有多少蟲子……”

“我開始註意外邊的情況，成群結隊的蟲子離開巢穴，但是沒多一會兒就沒事了，我知道，那是咱們的部隊沒打進來……首長，說實話，我真不願意咱們的人打進去，因為地洞裏沒那麽簡單，就連我們這些人，也不知道到底哪條通道安全，哪條通道又是外星人留下的陷阱！”

葉涵臉上一抽：“後來呢？”

“後來我就沒心思看什麽蟲卵蟲蛋了，因為我總覺得咱們的隊伍能找到這兒，就一定能打進去，核心區那一塊兒我熟悉，如果咱們的隊伍打進去，我一定第一個站出來，為咱們的隊伍帶路！”

這句話贏得了所有蟲人的一致讚同，不管心裏到底是不是這麽想，最起碼表面上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態度。

葉涵嘆了口氣：“難為你了。”

他不想懷疑任何人，他也相信蟲人一定會站出來，可是會不會第一時間站出來就不一定了，因為若是敵我雙方正在激戰，貿然站出來很可能會被進攻部隊當成敵人幹掉。

這一點葉涵清楚，蟲人也肯定清楚，不過話說回來，這種語言上的修飾不過是小問題，沒必要刨根問底說的那麽清楚明白，大家心照不宣就好。

陶承宇勉強笑笑：“再後來就是咱們的隊伍第二次打進來，我不知道上邊到底是怎麽打的，開始的時候底下沒怎麽受影響，但是沒多一會兒蟲人就亂了，我覺著，肯定是咱們的部隊打的特別好……我發現外邊的蟲子一批批往上走，數量特別的多，我的心思就活泛開了，找了個機會溜出去，帶了只蟲子假裝往回帶，實際上是聯系其他人。”

“我沒聯系上幾個人，底下的氣氛又緩和了，後來聽說是上邊打完了，我不知道最後是什麽結果，但是想也知道，這一回又沒打進來……我特別失望，以為又沒指望了，沒想到沒過多久，頭頂上一連響了好幾回，再往後就是底層進水，不管蟲人還是蟲子，都慌慌張張的往上面跑……”

說到這裏，陶承宇扭頭看向葉涵：“首長，其實我不知道咱們的隊伍到底為什麽打敵巢，但是我知道外星人肯定有用，而且是有大用，我覺著這是個機會，所以我馬上就沖了出去，匯合了幾個人之後，馬上往核心區裏沖……”

“水越來越多，整個底層亂成一團，根本沒人管我們，我們就這麽一路沖向核心區，半路上還遇上另外幾隊同志，前後一共一百七十二人……”

葉涵低聲道：“他們怎麽犧牲的？”

陶承宇道：“我們半路上遇見了往上撤的外星人，大多數人都是在那個時候和蟲人戰鬥時犧牲的，外星人挺狡猾，留下了一半兒蟲人跟我們耗著，剩下的蟲人護著他們繼續往上走……我們追不上，但是更多的同志正趕過來。”

“我們的同志不斷向外星人發起沖擊，護衛外星人的蟲人越來越少，但他們又如來一大批蟲子，最後跑了七個，只有兩個被我們沖散，沒人知道到底犧牲了多少同志，我只知道一百七十二個……”

葉涵目光一縮：“你不知道這裏到底有多少個同志，是嗎？”

“是！”陶承宇點頭，“不光是我，所有人都不知道，我們之間互不相識，我只知道他們是自己人，卻連他們姓什麽叫什麽，到底從哪來都不清楚……”

葉涵嘆了口氣：“這不怪你，也不怪任何人，身在敵營，能活下來就非常不容易了。”

他知道抵抗軍的組織形式，因此一點都不覺得奇怪。

陶承宇繼續說道：“我們的人越來越少，就是追上了外星人也拿他們沒辦法，沒得辦法，最後只能把主意打到那兩個落單的外星人身上，堵住洞口沖進去找，然後又跟護著外星人的蟲人交火，犧牲了不少人才抓住一個。”

“那第二個呢？怎麽抓住的？”葉涵問。

“第二個藏的特別好，我們壓根兒就沒找著，後來水越來越多，我們只能往上邊走，然後藏外星人那個洞讓水淹了，外星人從裏面游出來，正好讓我們逮住……其實我們真沒幹什麽，都是機緣巧合才抓了這倆外星人……為了抓這麽兩個東西，死了那麽多兄弟，真他娘的不值……”

葉涵道：“不，你們做的一切都非常值得，想打贏這場戰爭，就必須了解外星人，但是我們對外星人的了解太少了，多俘虜一個外星人就多了解敵人一分……你們已經盡力了！”

陶承宇慘笑：“那個時候我們還有七八十人，後來押著外星人往上走，一邊走一邊打，等遇上劉興國的時候，就剩下這點人了……首長，要是將來有機會，請您一定讓我回來，我想把兄弟們全都找回來……每一個人犧牲的地方我都記著呢，哪怕十年、二十年，我也要把他們的骨頭找回來！”

葉涵長嘆：“我理解你的心情，也願意幫你，但是洞裏這麽多蟲人，你能把他們分出來嗎？”

“能！”陶承宇毫不猶豫地回答，然後掏出一個小小的口袋，“這裏有他們的頭發，只要是我遇上的，每個人的頭發我都帶上了！”

葉涵看著陶承宇堅毅的臉龐，重重地點了一下頭：“好，這個忙我幫了！”

“謝謝首長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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